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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 天蝎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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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te: 2016-4-9 09: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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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生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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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杭小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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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所以生,是因为可以照顾你,之所以死,是希望可以让你得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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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开窗帘,耀眼的白色光芒瞬间充斥了这间小小的卧室。我站在十五楼的高空,隔了厚厚的落地窗,面对窗外天地苍茫的雪原,仿佛距离人间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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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的雪尤其的大,电视上说在南方,交通和供电都因为突如其来持续不休的降雪而陷入了瘫痪。那个时候,我心里突然想起来的,是这样的画面,俯瞰这片陌生沉默的土地,一座又一座城市像是一座座孤岛。点缀在茫茫的雪色之中。彼此隔绝,落寞又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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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摇着轮椅靠近我,她仰起脸带着期待地问我。下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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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下了。而且很大。我走过去,为她掖好盖在腿上的被子。她的额角散落一丝头发,我又轻轻帮她别到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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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南极是不是就正处在夏天?她一脸天真地伸出手,触摸到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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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明白她的意思。南半球现在正是盛夏呢!我想,乌斯怀亚港上已经落满了候鸟了,它们飞起来的时候,刚好映着夕阳,像是一朵绯红的云彩,掠过孤独伫立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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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塔会一直在那里的。我们总会有那么一天,抵达那里的。对吗?小寒低头侧向一边,又陷入了由我所构造的一个梦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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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在十年之前,还是我们被困在孤儿院里的那一段压抑困顿的日子里。社会上的那些所谓慈善的人们向我们捐助了一些图书,小寒分到的,是一本地理图集。其中提到过一个地方,世界最南端的城市,南美阿根廷的乌斯怀亚港,那里有世界最南端的一座灯塔。因为再往南就是终年冰雪覆盖的南极大陆,所以乌斯怀亚港就被称作世界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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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十岁,小寒九岁。我因为和别人打架刚刚被孤儿院的院长用竹枝狠狠地抽了一顿。极速落下的竹枝带着嗖嗖的风声,我躲闪不及,身上留下了一道道淤青的血痕。然后我被关在小黑屋里不能吃饭。小寒省下自己的晚餐在熄灯后偷偷跑过来,月光隔着栏杆照进狭小逼仄的房间。她站在门外,把食物从栏杆的缝隙间硬塞给我,在我狼吞虎咽消灭食物的时候。她小声的,用冰雪融化成小溪一样的声音对我说,杭哥哥,书上说,南半球有一个国家叫阿根廷,那里和我们这边是相反的,这里是冬天,那里就会是夏天。那里有一个港口,立着一座灯塔为船只指引方向,那个地方就是世界的尽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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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止吞咽,抬起头,看着被月光笼罩的小寒,她那么瘦小,就像是一只挨饿的小猫,看着我吃饭而忍着口水。她梦呓一样的絮絮地说着从书本上看到的知识,然后在一个瞬间,眼睛里突然涌起大颗的眼泪。她说,那里和这边都是相反的,那里的冬天就是这边的夏天,杭哥哥,如果有一天我们会去那里,是不是就不再是孤儿,不会被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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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泪顺着脸庞的曲线留下莹莹的痕迹。黑色的低沉的夜幕里,我看着九岁的管小寒,认真地说,那好,等我长大了,我就带你到那个地方!我们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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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逃离了孤儿院,两个人孤苦无依的在这座城市漂泊,像是无根的浮萍彼此紧紧地依靠。最艰难的日子里,我们在下雪的街头,蜷缩在街道转角的地方,依靠饭店外置空调的机箱取暖。生命是需要磨练和锻造的生铁,我们倔强顽强地挺过一个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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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是我的妹妹,我在这世间唯一的珍宝。其实我知道,我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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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坚守着那个梦想。也可以说是我的梦想,但小寒明白就算到了所谓的世界的尽头,我们也一样不会抵达幸福的彼岸。但是我在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买了一枚戒指,一枚不是干净纯洁的钻戒。我一直留着,知道有一天,我们抵达乌斯怀亚港的灯塔,站在顶端的时候,我才会把戒指拿出来。学着电视里演的那样,虔诚地单膝跪地,告诉她我们就站在世界的尽头,我要向她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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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守着这样一个秘密。一直陪伴着小寒度过我们逃离孤儿院以来十年的时光。现在,这座城市下了暴雪。交通停顿,人们被困在自己的那一方促狭的空间里。我们彼此依偎于是觉得温暖,小寒摇着轮椅摸索着靠近那架白色的钢琴,掀开琴盖,流水一样温婉清透的乐音在房间里流淌,那是《卡农》的旋律,我听了很多年,从未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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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立着,听她弹了一遍又一遍。知道天色暗下来,华灯初上,这城市显露出与白日不同的狂野与放纵,轻叹一口气。从门口低组合柜的最下层抽屉摸出那把冰凉的手枪,黝黑的消音筒因为我长时间的抚摸而散发出油亮的光泽。这是我的老伙计,它因为注定永久沉默,所以对我始终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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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它插在腰间,轻轻推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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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门的那一瞬间,钢琴声突然停了。我原地停留三秒,转身走向下楼的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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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的听觉一直这样的敏锐。甚至是微乎其微的关门声,她都会觉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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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是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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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酒吧的时候,舞池里满是被困在这座大雪之下陷落的城池里的麻木的人们。钝重的金属乐猛烈地锤击着。我趴在二层的栏杆上喝一杯血腥玛丽,不怀好意地想着如果没有了音乐,没有了阴影,这些麻木狂欢的人群又将如何释放自己无处安置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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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的手机响了,短信说,转身向右,第三个隔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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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那里。一位谢顶的中年男子朝我招了招手。杭子!这边,等你好半天了!他大声的笑,起身靠近我,还住我的肩头把我往隔间里让,似乎亲密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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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我喊,你别肉麻啦。有什么吩咐就直说,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不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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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我从不敢违背,我觉得我没有理由不听从他的。我和小寒至今所有的一切,全部是他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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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那年,干爹第一次来到孤儿院。众多活力四射眼神天真的孩子围着他争抢着他派发的玩具,只有我和小寒不理会他的善举。坐在孤儿院的角落里用树枝残杀着地上的蚂蚁。他绕到我身后,我手握着树枝,神情专注,心无旁骛,一直瞄准一只选定的蚂蚁。然后适时地下手,干脆利落。以至于他在我身后禁不住赞道,干得漂亮!我转过头,瞥了他一眼,目光冰冷,没有一丝一毫讨好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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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因为如此才选中了我。提出要收养我的要求,却遭到我的拒绝。因为我不能离开小寒,每天她流着鼻涕小尾巴一样地跟随着我。只有我才会为她挺身而出,为她承受惩罚。我不知道如果我走了,她会有多么难过。于是我对他说,我可以跟你走,但是必须和我妹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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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和小寒一起离开了孤儿院。来到干爹身边,那是在我们决定要去乌斯怀亚港的一个星期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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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很有钱,但是平日里他只是很普通的一名工厂保安。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套房子,复式楼,他住二层,我,小寒,还有另外两个孤儿住在一楼。一个叫磊子,大我一岁,还有一个叫小龙,与我同年。他们都很喜欢小寒,对她很好,但是小寒计算得很清楚,只跟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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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那时候头顶上的头发还很繁茂。我们一起在一所市郊的初中读书,毕业之后就没有继续上学。而是跟着干爹练习打枪。他参过军,干爹的老爸打过仗。复员之后干爹习得了一手好枪法。在工厂上班。第一次见到干爹竟然可以用工厂里的车床造出一堆奇特的零件,几下就组装成了一把手枪。这让我们都认为他是一名魔术师。那么崇拜他的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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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是一名杀手,在圈内很有名气。他的房子他的汽车他的钱,都是用人命换来的。他下手稳准狠,从不开第二枪。我们跟着他练习射击,是在市郊的农场里打兔子,他从不带我们去体育馆游乐园打靶打气球,他说人是活的!奥运冠军就算枪法再好也不一定能打到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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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带我去算过命。算命的是个通晓星相的香港人,她说我是天蝎座的孩子,阴郁,冷酷,执着。最适合做杀手。干爹很满意这个结果,因为我入门最晚,进步却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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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我做了第一单生意。我第一次发现消音筒并不能掩盖声音,而只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每个人面对枪口的时候都是一脸惊恐,那个中年男子甚至跪下来求我放过他。我看着他倒在沙发上,血液流成湖泊。然后若无其事地拍下死者的照片,回去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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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知道我当杀手之后没有阻止我,而只是变得沉默。我用第一笔酬劳带她去游乐园把所有的东西都玩一遍。在摩天轮升到最顶端的时候出神地看着远处说,那座灯塔是不是和摩天轮一样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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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要去荡秋千。再没有人和她抢位置,她玩得很尽兴,在飞向空中的瞬间快乐地笑起来。她说还是秋千最好玩,而且不花钱。我推着她飞翔,一脸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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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是个好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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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之后我自立门户,听从干爹的安排。他已经不再亲自出马了,我们三个师兄弟是他的左右手。而我,一直是他最得意的关门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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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吧里,干爹递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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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年纪轻轻的,真是大有前途,何必要急着退休呢?还是趁着年轻熟练,多挣些钱吧。以后我会送你们出国,到时候别说是阿根廷,美国也一样住得起!干爹很体谅地拍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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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必须是阿根廷啊。他怎么会知道其中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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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有很多事情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就好像照片中的这个女人。已经不再年轻,一脸媚态,张扬的对着镜头,左边脸颊下点着一颗硕大的痣。姿态招摇而神情倨傲。只是她的眼神里有浓的化不开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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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杀她的人出的价钱很高。干爹说这是一块肥肉,他最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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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市上一双角膜的价钱很高。小寒多在黑暗中挣扎一天,我就会难受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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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背着一组鱼竿,带着阳光的渔夫帽住进了这片度假村的一家宾馆,十一楼的位置。这是干爹为我订好的房间。因为我要杀的那个女子,就住在对面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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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锁好门,打开装鱼竿的袋子,取出里面藏好的步枪零件。很短的时间内,一把步枪就漂亮地靠在我的肩头。这是干爹亲手为我打造的利器,配合最先进的消音设备。已经成为了我的好搭档。毕竟如今很多地方的监控器都星罗棋布,入室杀人的风险很大。远距离狙击已经成了我们这一行的流行趋势。在我看过一部电影《兵临城下》之后,我的目标就是做一名狙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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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长焦相机,我清楚地注视着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我凭直觉能看得出来,她的生活虽然富足华美,但是她的言行举止中不自觉地透露出一丝悲伤。黄昏里她驻足远眺的身影,让人觉得无限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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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一个习惯,晚上睡觉之前总会坐在沙发上握着一张照片发呆,轻轻的拂拭照片中婴儿的脸。然后流下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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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都认为眼泪是虚伪的东西,但是看到她哭,我觉得自己的心也随之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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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的悲悯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我瞄准好目标,在她看着照片陷入回忆的时候。准星,枪口,她,三点一线。扳机近在咫尺,我闭上眼睛,拒绝看见死神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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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响了。我第一反应是该死的,真不挑时候,九成是宾馆的服务员,推销商品或者介绍旅游项目。我没心情收拾枪支,大声地问,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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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是小龙。他说,杭子!是我,没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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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门开一条缝,拉他进屋,然后锁死房门。一脸惊讶,因为我们执行任务的时候互不干扰,我瞪大眼睛问他怎么跑到我这里了?是不是计划有变,干爹要你来通知我的,没道理啊,他打个电话就行了。这样我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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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喘着气似乎很紧急,他说,干爹不知道的。我想求你一件事,就只有我们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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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说吧,我让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装在纸杯里。他接过去,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杭子你知道吗?她手里的照片,那上面是一个男婴,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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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讶地看着他,然后戏谑地笑起来,你在和我开玩笑吗?还是韩剧看多了?跑到我这里抒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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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握着水杯说,我认得她脸上的痣,我三岁的时候被她丢在商场里。那时候的记忆很模糊,但是我很清楚地记得她脸上的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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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我说,她如果真的是一个母亲,那为什么要遗弃你?这么多年你受苦的时候她在哪里享福呢?如今你来可怜她,你觉得值得吗?我讽刺地说着。而且委托人的预付款我都已经收下,你要我如何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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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看见他哀求着说,我求求你,放了她。钱我给你,只要你放了她。你就说是她有所察觉,干爹不会为难你的。再怎么说,她是我的母亲,我就算恨她也不希望她会死,你明白吗?我放不下,她可以遗弃我,但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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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八年来的生命中亲情是始终缺席的。我不认为小龙的理由站得住脚。何况我怀疑他能否支付得起那样一笔庞大的费用。我顿了顿说,你可真让我失望。抱歉我不能答应你,趁我还没有认为你在妨碍我之前,请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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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掏出一盒烟,递给我,然后说,你吸一根烟。就给我一根烟的时间好吗?我只想再看看她,我同意了。却就在我点烟的那一瞬间,手机响起来,是干爹。他说,让小龙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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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愣住了,他不敢不接。我不知道干爹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但是小龙的脸色十分难看。大约是三分钟之后,电话挂断了。我隐约听到一声沉闷的枪响,奔到窗口看过去,那女人已经胸口中弹,倒在了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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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面如死灰,蠕动着嘴唇失神地睁大了眼睛。他看着我,半晌才绝望地说,杭子,你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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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是干爹开的枪。而小龙给我的那盒烟里,一定浸着剧毒。他甚至不在乎如果我死在宾馆里,他不可能摆脱警察的追捕。但是他竟然不惜如此也要尝试挽救那个女人。他的母亲。虽然终究是不可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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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密切监视着目标的时候,我其实,也被干爹密切监视着,这是螳螂捕蝉的伎俩,我知道干爹不会允许我失手。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出了事谁也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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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颤抖着捧着杯子想要喝口水平息自己。我冲过去,一把打翻了他手中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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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会下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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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我们各自躺在床上。小龙问我,杭子,你恨干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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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诚实,我说,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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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说如果想成为一名顶级的杀手,一定是不能有牵挂的。而那时候,谁也不能影响到我,除了小寒。所以我知道小寒一直在忍受着时时刻刻死亡的威胁,所以我在尚没有足够的钱时就急切地要自立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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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十三岁的时候发高烧,干爹带我们去打枪。把小寒一个人锁在房间里,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因为高烧而失去了行走的能力。而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小寒只是患了沙眼,然而干爹给她的眼药水却让小寒永远地失去了光明。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无能为力。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干爹的恩赐,而在小寒失明之后我对他说,请求你放过她。因为我保证,小寒如果死了,我绝不会独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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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艰难的。而我的命运,就是守护小寒,直到世界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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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每当下雪的时候,这座北方城市总是会有一种瞬间空白的意象,天地空洞茫然一片。一切好像都不曾真实存在过,我和小寒站在雪地里。她能够感受到雪花飘落的时刻,粘在脸上的一片片凉意,然后抬起头对我说,杭,其实你不用这么辛苦,我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我现在成了你的累赘,你为什么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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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生气地打断她,她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能让我心疼的人。也是我和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点联系,我许诺说,我会攒够钱带你去做手术治好眼睛。你要安心地等待我挣到足够的钱,安心地活着,我不会再让你受一丝一毫的伤害,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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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人口数百万的城市,对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座空城。因为小寒的存在才变得有一丝我尚能捕捉到的意义。每个冬天我都会带她出来看雪,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城市,只有我们两个。自从我们在孤儿院第一次见到彼此,我和别人打架被孤立在一边的时候,她凑过来很小心很固执地与我拥抱的时候,我就知道这里其实只有我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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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这城市在我们的世界里就叫做雪都,那是小寒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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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我上次的失手,干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那之后,我们谁都没有再见过小龙,大家都心照不宣。继续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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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认为我这个人还是心软,容易出状况。于是他吩咐磊子和我搭档,一起行动。而这样的用意,我们也心照不宣。大家彼此监视,活在干爹的控制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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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最狡猾的狐狸,而我们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供驱使的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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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近一年之后,我们接到了一单生意。这单生意让我们都觉得分量沉重十分棘手。一开始我想拒绝,但是磊子说,对方来头不小,开出了极高的报酬。已经付了一半,等待我们收工之后再给余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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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户头上一串恍然的零,觉得这也许就是最后一单生意了。做完之后,我就可以有钱给小寒看眼睛,治好她的角膜脱落,并且带她离开这里,去往阿根廷定居。然后我随便找一份工作,等待被时间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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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任务很简单,杀死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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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磊子细细策划到深夜。然后我心乱如麻地躺在床上,我担心小寒的安全,暂时住在磊子那里。我掏出耳机,这是我慢慢养成的一个习惯。从和磊子搭档开始,在失眠的时候就会收听这座城市某个电台的广播。栏目的名字叫做“天蝎森林”。女主持人的声音很有磁性,温婉但是坚韧,有一种沧桑之后的空灵。她说天蝎代表着隐忍,炙热,压抑和疯狂,就好像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信仰,在一片森林中行进,慢慢慢慢的就会迷失,却还固执的相信自己依然坚持着正确的方向。她细细地诉说着这个城市当中发生的故事,让我觉得,其实我生活在这里,也一样可以拥有和那些陌生人一样的心情,听到她说到陌生人的时候,我习惯性地双手一抓,仅是虚空。我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角落,经历着什么样的事情,但是在这一时刻他们将悲伤和寂寞统统注入到我的胸膛里。我于是就爱上了这些陌生人。也依恋着那个深夜说话的女子。和对小寒的感情是不同的,在小寒面前,我是一堵墙一样的男人给她依靠,在这把声音面前,我只是一个温暖缺失无人理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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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选定的计划十分简单。在一个节日去看望他,然后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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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坚信,最简单的方法,往往最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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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那天晚上,我和干爹在他家里下棋,磊子去厨房准备简单的晚饭。在一盘结束之后干爹低头摆放棋子的时刻,我突然掏出枪对准了他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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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没有开枪。我定住了,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干爹抬着眼睛看着我,眼睛里露出一丝轻蔑。他说,杭子,你又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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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脏被他的枪口死死地顶住。每一次跳动就那么小心翼翼,几乎就要平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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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死,我怕丢下小寒一个人留在这世间。我已经很久没有去看望过她,不知道她如何度过这些日子。只是此时,恐怕只有一念之差,我就会失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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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枪!磊子的声音,他掏出枪抵住了干爹的后脑勺,低吼了一句,放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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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三个人僵持着,保持这样的姿势,磊子对着干爹,干爹对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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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管谁,如果开枪,我的身体肯定会震动,那么杭子你就成了牺牲品了。磊子你考虑一下,我一老头死不足惜,可是你和杭子是从小长大的兄弟,你会让他丢掉性命吗?我们虽然是杀手,但是兄弟还是要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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磊子沉默着,精神高度紧张,眼睛里满是血丝,我知道他在挣扎,但是他还是没有选择牺牲我,而是又喊了一句,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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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放!干爹面不改色。像是在进行着一场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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磊子犹豫了一会,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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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们两个人,如果我们放下枪,那我岂不是必死无疑?我们站远点,把枪里的子弹都打光了再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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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照做了,举着枪退后,对着对方脚边的地板开枪,子弹和大理石地板擦撞出纷飞的火花。然后是弹尽的扳机声音,一连串的沉闷的响声像是一阵急促的鼓点。磊子丢下空枪说,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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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来不及了,干爹笑着退后,他从腰间又掏出第二把枪。我的孩子们,你们还是太浅,准备不足啊。他哂笑着把枪口对准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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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们都只是他的走狗,斗不过如此狡猾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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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闭上眼睛,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今天此时,在这里,下一秒,我和磊子统统会死。死在给我们一切的这个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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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响了。我没有感觉到子弹进入柔软的身体的那一瞬间,酣畅淋漓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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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龙!他举着枪对着已经倒下的干爹,不屑地撇了撇嘴。然后收起武器,平静地对我们说,剩下的钱,我想就不用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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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磊子面面相觑,看着小龙问,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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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我等了一年时间,终于亲手杀了他。我妈妈的仇也算是报了。他仰躺在沙发上,干爹的尸体就卧在脚边,他用力地踢了他几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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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一定想不到会是如此的结局,有一个成语他也许从来没有听说过,养虎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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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喊了我们一声让我们回过神来,他说,我联系到了一个大客户,价钱十分丰厚。我们兄弟一场,不如一起干一票,然后我们散伙。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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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的钱还没有攒够,磊子也一定如此吧。我们一拍即合,决定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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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是一位公司的老总,参与一个项目的投标,他是招标呼声最高的。但是就有人不希望他能胜出,这会让自己头疼,而我们三个,就可以帮助他治疗这种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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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的要求是一定要让他死在家里,本月30号之前。这时客户正在国外,会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而且交给我们一包毒品,嘱咐我们需要将这包毒品留在现场,这样对我们会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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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设计的十分巧妙。一些都停当,我们在他于市内的一套公寓附近找了一间房子进行蹲守,磊子负责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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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知道时间已经相当的紧迫了,干爹的尸体被我们藏在了他家的浴缸里。一旦被人发现之后,我们就会很快显形。所以我们在打的,其实是一场时间战,赶在干爹的事情暴露之前得手,得到钱之后各自离开,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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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明智之举,我们对于彼此来说,都是太危险不过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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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没有机会。第二天,也没有抓到机会。第三天,轮到我盯梢。我睁着眼睛对着黑黢黢的窗户强迫自己提起精神。耳机里是我喜欢的那个广播节目,天蝎森林。播音员随意地说着一些词句,却总能击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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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听到凌晨两点钟,磊子和小龙都已经休息了。我想,我应该也拨打一个热线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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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节目的最后,我很轻易地就拨通了。对方说,你好,我已经下班了。如果你也有关于梦想的观点和经历,就请明天继续关注我们的节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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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有些伤感,我说,也许明天我就听不到你的节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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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出差吗?还是搬家?对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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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是,我明天要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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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就轻轻笑起来,她的笑声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心间徐徐地拨动着。那好吧,你说吧,我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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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顿了顿,然后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有一个男孩,他是孤儿,在孤儿院的时候,他就喜欢身边的一个女孩。后来他们被一个有钱人收养,可是养父对女孩不好,会无视她,虐待她。女孩后来不能走路,也失去了眼睛。男孩也没有想过要放弃,他成了一个坏孩子,但是依然爱着女孩。他虽然从来没有对女孩说过,从来没有吻过她,那是因为他害怕不能给予她幸福,但是男孩一直记得女孩的梦想,一起去阿根廷。那里有一个港口叫乌斯怀亚,据说是世界的尽头。男孩一直这样努力着,虽然他会做许多坏事,但是他真的是因为爱着女孩才会无怨无悔。他是想,等到让个人站在世界尽头的灯塔上,男孩就会掏出一直藏好的戒指,向女孩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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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在我说到乌斯怀亚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顿了一下。像是心跳漏掉了一拍。直到我说完自己的故事,当然我隐去了很多危险的部分。我以为对方已经挂了,就轻叹了口气说,不管怎么样,谢谢你能让我把心事说出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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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的声音就在这时候响起,等等!她说,那么,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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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女孩,她出生之后就被父母抛弃。在孤儿院里,她认识了一个沉默的男孩。这个男孩是唯一一个肯为自己打架关小黑屋的英雄。她习惯了有他在身边,后来女孩在一本地图集上知道了一个海港,叫做乌斯怀亚,她以为在那里一切都是颠倒的,不幸也可以成为幸福。于是她和男孩之间就有一个约定。后来,女孩的父亲出现了,她一眼就认出来父亲手上的伤疤。可是父亲却没有认出自己,不过命运似乎垂青女孩。让她和男孩都来到了父亲的家里。男孩却成为了杀手,女孩一直都明白男孩在做什么,但是无力干涉。女孩被冷酷的父亲迫害得失去了双脚和双眼。她以为自己恨透了父亲。但是当男孩杀死父亲之后,她还是会悲伤,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她想过复仇,却终于放弃,因为她很爱很爱那个男孩。爱到自己狼狈不堪忘乎所以。爱到愿意原谅男孩的一切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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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哑了口,思与想皆在此处定格,竟能无言。我沉默着,脑海中一片混乱。过了很久才说,你?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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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终于在电话那头开始哭泣,她说,回家吧,杭,我等你。今天,是我十九岁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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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笑着说,也许我不能实现我们的约定。长大之后我才发现,阿根廷是那么的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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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错了,女孩的梦想其实不是一起去那座灯塔。而是头两个字,一起,不管在哪里,只希望能在一起。杭,回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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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住了,然后说,好的。等着我,明天一早我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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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飘着鹅毛大雪,整座雪都被白雪覆盖,在夜幕中变得沉默安详,像是一座失去了所有真相的城池。房间里没有暖气,我躲在黑暗中压抑着哭泣,眼泪流出来就冻成了冰,我不知道小寒如何才能成为一名电台主持人。也不知道这大半年的时间,每天没有我的晚上,她是如何艰难地回到家。她用她的声音,微弱的,笃定的,在黑夜中靠近我,对我说起那些陌生人的故事,告诉我有一片天蝎森林,我迷失了。但是她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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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只手抓着冰凉的手枪,另一只手握着温热的电话,我觉得这样的绝望,又是这样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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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把电话丢到一旁的时候,小龙突然跳起来摇醒磊子,他说,快看,对面终于亮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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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顿时来了精神。目光穿过夜幕下纷飞的大雪,我看见对面的公寓里出现了晃动的人影。目标到了。我们兴奋不已,打算迅速出动,小龙留在这里蹲守,我和磊子潜入到目标所在的房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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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当我们得手后已经离开了那座公寓楼刚刚走出没几步,呼啸而过的警车一瞬间包围了我们。磊子低声骂了一句,妈的,谁把警察招来的?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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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已经明白了,我和磊子背靠背,我低声说,就凭这么多年你对小龙的理解,你认为他对我们就没有仇恨吗?一笔钱三个人分怎么着都不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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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够狠的!磊子红了眼睛,开始疯狂地朝警车开枪。而我,在他被击毙之前,丢开了枪就一直抱着头趴在地上。直到警察冲过来,一脚踹在我的胸口上,疼痛让我瞬间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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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怕死,而是因为,小寒还在等我。我应该送给她一份生日礼物,在她十九岁终于能够独立地生活下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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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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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仄的房间里,四面灰暗的墙壁,面前坐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刑警,再对我进行突审。要求我彻底坦白,交代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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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脸痞气,似乎毫不害怕自己注定会被子弹击穿脑袋这个结局。我歪着头,看着对面的刑警笑。我说,要我交代罪行啊,可以,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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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刑警以为听错了,他们哈哈大笑起来。我一个死囚哪里有资格去和他们讨价还价,有一个刑警站起来,义正词严地警告我老实一点,他说他已经掌握了我所有的犯罪事实,就算我不说,单凭昨晚持枪杀人这一条,也一定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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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撇撇嘴,然后我的眼睛突然起了雾,声音也哽咽了。但是那些刑警不会知道,我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觉得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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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把我的角膜捐献给一位双目失明的女孩,她是一名电台主持人,我没有见过她,但是我很喜欢听她的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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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刑警面面相觑,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点头,这个要求我们可以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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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于是就笑了,特没出息的,一边哭着一边笑了起来。就像是很久以前在那座孤儿院里,我因为背上的伤痕疼得直哭,被小寒一抱就忍不住开始笑一样。我问他们,我就算被定为死刑,到执行枪决的时候你们也得关我一个月吧。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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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给我一个收音机。让我每天都能听到你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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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 巫毒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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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te: 2016-4-9 08:4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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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gor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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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生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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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小妖U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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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学里,我最常出没的地点是海棠街。<!-- mor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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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C城理工大学一侧的一条步道,并不长,路的两旁种植着上了年岁的法桐。很多学生都会趁着大学里功课不紧时间充裕,日落后拿一张单子铺在路边,摆一些日常的小物件来出售。从洗漱用品到手机屏保再到玩具挂件,一应俱全。买的卖的好不热闹,宛如跳蚤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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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时常会在这里摆摊,卖一种很有趣的小挂件。叫巫毒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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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用线绳缠绕制成的小娃娃,大大的脑袋有点呆,玻璃珠子镶成的眼睛,身体却显得羸弱,细细的胳膊腿,一根绳子自头顶连着娃娃。脑袋小的如一枚弹球,最大也不过网球大小。你可以买回去挂在手机上,或者背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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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吸引买家的噱头是,这些娃娃有着不同的功用。有的能增强抵抗力,有的可以带来桃花运,也有的会让自己讨厌的人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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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意还算过得去。大的十五小的五块,一个月的生活费就是这么来的。只是我需要不厌其烦地向那些饶有兴趣的同学介绍这些娃娃的特点。我说这些都是南美印第安神秘文化的产物,是下过咒语的,因此真的会有相应的效果。我专业新闻,口才自然不差,经常能把对方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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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买家掏了钱拿着娃娃离开之后。我通常会摸着自己的腰包低笑,哪会有这么神?不过是用线绕成的物件,标准中国制造,还南美印第安呢!要真有效果我还用在这摆摊挣零钱?早就整一个能让我捡到钱的娃娃一天到晚街上溜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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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些东西我自己都觉得没激情。只有遇到真正的大客户,肯往外出百元大钞的主儿,我才会把真正的宝贝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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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屁股底下一直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黑色小皮箱此时才会被打开。昏暗的路灯光线下,箱子里排列了四个小小的巫偶。乒乓球大小,只有一个脑袋,没有身体。暗黑色或者褐色的皮肤,却有着长长的头发。虽然只是一个娃娃,做工却很精细。眼睛、嘴巴都用银针或者丝线封死。有点狰狞恐怖,一看就会觉得比那些线绳缠绕的娃娃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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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好不得意地说,这些都是我以前到南美的时候带回来的,数量有限。只有在当地很偏僻的村庄才会有的一种特殊工艺品,那里几乎就是原始部落,制度习俗还很愚昧,是萨满巫术或者猎头文化盛行的地方。自己费了不少心思才偷偷带回来这些。我说这些的时候有一种对遥远神秘文明的敬畏。对方看着这些只有三四厘米大小的娃娃头大多是满意于他们的奇特和那份不可掩盖的异域之感。只是我的要价可不低,一个三百,毕竟不是made in 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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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口货哪能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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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至今我也就卖出去两个,一个是学生会主席竞选失败的男生,还有一个是个女孩,据说他男朋友被第三者抢了。这些人心里是有难以平息的怨恨,所以才会相信我这个买卖人的信口雌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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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我会在十点之后收摊。盘点一下今天的收入,然后低声很温柔地说,晓涵,我们回去吧,天气凉了,你要是感冒了又要麻烦我照顾你。然后晓涵说,那行吧,你早点休息,我先睡了。于是我抱着剩下的商品回寝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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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也都是很正常的大学生活。除了一点,那就是我从来都独来独往,刚才的那段简短的对话,没有人知道是谁在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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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说话的晓涵,是我的女朋友。以前是,现在也是,将来也还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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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小就一起长大,我们父母都是医院里的大夫,父辈的交情很深。大家一起玩乐,一起上学,一起打闹,和别的故事中那些老套情节也没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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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有点特色的,也就是我们那时候经历的一些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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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家属院是在医院后面。虽然各有各的门,但两个区域是联通的,不过大多数人还是不会穿过医院到家属院。因为它们之间的那条小路,是太平间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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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都是见惯了生死的人,从医多年,看待这些事情都有些麻木了。连带的,我和晓涵从小怕黑,怕老猫,怕大灰狼,但唯独不怕的就是死人。每天放学我们都会在路上逗留嬉闹,回到家为了节省时间不去绕远,一准就是从医院穿到家属院。路过森冷阴暗的停尸房,也会因为好奇而溜进去看。捉迷藏的时候,也会经常躲在停尸房里,甚至钻到平躺着尸体的木板下面。毕竟还只是小孩子,因为无知,所以无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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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们还认识到一件事情。尸体其实也是很值钱的。那时候的人对待自己的身体还是有很重的传统观念,一般都不会答应捐助器官或者捐助遗体。因而市里面的几个医学院、卫校时常都弄不来尸源。解剖课就经常无限期地推迟。一些医院和学校就开始在尸体上打主意,一旦遇到无人认领的无名死尸,马上就会上演几辆救护车呼啸着疾驶而至抢夺尸体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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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那时候,我和晓涵就明白,原来死人也是很值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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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是这样慢慢长大。看够了生离死别,也觉得人生苦短。所以我们在初中就早恋了,我记得是初三那年,稀里糊涂地恋爱了。后来到了高中,高一那年我爸参与了国际援助活动,随医院的医务团一起远赴巴西农村,刚巧我妈妈忙着考医疗职称,没工夫照顾我,加上我那时正逢暑假,于是我爸爸就带着我一起去,我见识了不少新奇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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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之后我却得知,晓涵的爸妈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情。他们偷看了晓涵和我之间的信件,听说了其他的多事之人的小报告。寒爸寒妈怒不可遏,不顾两家的交情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小流氓。我们挨了骂之后依然故我,爱情的小火苗在父母的极力阻挠下越烧越旺。一发不可收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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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晓涵的父母就发现了女儿和自己不是一条心。他们管不住我,于是就只好管住女儿。他们联系了国外的学校,竟然要把晓涵送到加拿大读书。那几天晓涵一见我就哭,梁山伯祝英台的爱情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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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晓涵没去加拿大。我想她一定想不到,自己小时候曾经去过无数次的太平间,将会是自己最后停留的地方。她父母不想让她见我,于是将她关到了书房里。她不停地闹,先是哭求,然后怒骂,最后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了,出国是板上钉钉了,她于是就吞下了写字台抽屉里的一整瓶安眠药。以前她躲在灵床的木板下面,最后她躺在上面。安安静静的,不哭也不闹。我去看她的时候,她爸掂着棍子追着我打,我背上挨了好几下,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淤青的伤口一阵阵疼痛,我蹲下来点了一根烟,咬住自己的胳膊,像是一头小兽一样压抑着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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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时候就不是个好孩子。但是晓涵依旧爱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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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上了大学,自那件事情之后就变得冷淡安静了。很少说话,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里面盘算。从一个不学无术难以管教的刺头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大学生。我知道自己有很多地方是没变的,比如说,这么些年了,晓涵像是我心头的一根刺,一想起来就会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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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还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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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寝室以后,我刚把卖剩下的货物放进自己的柜子里。杨丰就从闪烁着CS激烈枪战的笔记本前抬起头,安子回来了啊。刚才学生会的那群人来过了,要咱们搞寝室文化,你有啥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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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的话语里透着客气,我就知道他有活思想了。毕竟我虽然是土木工程系大二607寝室的一份子,但是寝室里除我以外的五个人并不会把我当朋友看。因为我一天到晚也不怎么说话。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我家里跟他们比很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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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才提到我跟随父亲去巴西的事情里漏掉了一个重要事件,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能发奋学习考上大学的原因。我爸爸最后是因公死在巴西了,我妈妈受了很大的打击,早早退休静养。我在晓涵和爸爸这两个对我来说无比重要的人离开我之后才痛改前非,但是家境却一落千丈,这也是我摆摊的最大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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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五个家伙都是家境殷实目中无人的主儿。一开始学校恐怕他们惹事,干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把系里最富裕的六个学生安排在一间寝室。反正他们都半斤八两,要斗富也随他们斗去,只是其中一个大一就被劝退了,学校调整了一下,竟然稀里糊涂地就让我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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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误入凤凰窝,这滋味不好受。我知道自己是被彻底孤立的,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平日里也不和他们来往,他们似乎也认定了我是一闷葫芦窝囊蛋,时常拿我开心。每每叫必胜客的外卖一路送到寝室门口,五个人齐聚一堂把酒言欢,只当我不存在。CK香水一人一瓶,摆在写字台上耀武扬威,他们用这种奢侈品驱赶蚊虫,而我的一瓶六神畏头畏尾地缩在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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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着新鲜,叼了一根白沙,脱鞋爬上自己的床。什么寝室文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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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布置一下咱们寝室呗。对面床上看小说的林莫奇放下书说,其实就是做给上面人看的,对面寝室不知道怎么想的,搞来了一堆气球,把寝室都给挂满了。你有兴趣就去看看,搞得跟幼儿园大班一样。还有隔壁,弄了一个温馨之家,六个大男人还温馨之家,想想就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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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样啊。我深吸一口烟说,我没想法,你们打算怎么做?累了一天,昏昏沉沉,我只想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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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丰这时候露出本来面目了。哥几个听着啊,上次学生会来找咱们的茬儿,这事都还记得吧,此仇不报非君子,刚好趁这个机会好好刺激他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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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四个人一听就来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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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暗想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上次只是因为寝室里面卫生没打扫好被人家说了两句,就结了梁子。杨丰一天到晚叫嚣着要放学生会的血,如今也不知道要搞出什么名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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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丰站起来走到窗前,指着对面的一家医院说,咱们布置的寝室,一定要有震撼力。这次不玩死他们我就不姓杨。看见没?对面医院的太平间就是咱们的奋斗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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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我倒在床上哭笑不得。宿舍楼对面是一家医院,我们寝室刚好就对着太平间。隔了一条马路,对面房间里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偶尔停放的尸体,家属堆放的花圈。在风中翻动的白布。心理素质差的您还真就适应不了。不过我是练的童子功,打小就不害怕。这五位没心没肺的,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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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杨丰他们似乎还在商量着计划,不时地迸发出一阵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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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梦呓一般地轻声说,晓涵,我现在过的不快乐。我好想你,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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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于是对我说,没关系,有些事情不在意就没事了。别忘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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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睡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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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我吃完饭回到寝室,一进门愣是被活活地吓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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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丰他们用了一上午的时间,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花圈挽联还有招魂幡和白蜡,把整个寝室布置成了一间灵堂。白色的幔子覆盖住每个人的写字台,就连床单也换成了白布,寝室四角天花板上装点着白色的纸花,桌子上安静地燃烧着白蜡,总之双目所见的,都是白色,除了墙角立着的一个大大的黑色“奠”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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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李优从我们后拍了我一下。怎么样,够绝吧。这可是我们五个人辛苦了一上午布置出来的,连你的床铺也搞定了,你只要配合我们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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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讪讪地笑了笑。我的床上,白色床单上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来苏水味道。擦过身旁堆放着的白花发出簌簌的声音。李优依然一脸兴奋地向我介绍他们的成果,哥几个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些东西从寿衣店运回来的,你瞧,还有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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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顺着李优的方向看过去,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好几套薄而光滑的寿衣。还是老大想得周到,下午检查,咱们就穿着这些衣服见人。我敢保证,这可是理工大有史以来最疯狂最恐怖的一间寝室了。我们的寝室文化就是中国丧葬文化,哈哈。他肆无忌惮地笑着,让我着实觉得这群人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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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当黄昏来检查的人走进我们寝室里的时候,我和其余的五个人一样,穿着寿衣冷笑着从床上坐起来朝人家打招呼,瞬间把来检查的两个学生会干事吓得魂不附体,以为误入太平间。他们夺路而逃,留下杨丰他们阴谋得逞后的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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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兴高采烈地为了自己的创意而兴奋不已。寝室里像是诈尸,几个人穿着寿衣手舞足蹈,然后拉开桌子找出扑克开始玩斗地主。窗户被幔子封得死死的,房间里很暗,恍然间我觉得这就应该是地狱,我们每一个人,不过是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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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疯狂的举动马上引起了校方的强烈干预。我们的辅导员一进屋就脸色煞白。他强压着怒火和惊恐训斥我们这般胡闹,最后勒令我们在天亮之前必须恢复原状,并且做出书面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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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离开之后,老大杨丰满不在乎地切了一声,继续打牌,并且嘱咐大家说,好不容易搞点名堂,效果还这么的好,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学生会真能把咱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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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笑着摇了摇头,不打算和这群疯子同流合污。他们不怕处分我却是害怕的,我换了衣服,带上自己的包裹继续到海棠街卖巫毒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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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的天气不好,我的娃娃没有卖出去。一直守到十点钟,我把东西收拾起来打算回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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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不打算住在寝室,杨丰他们那趟浑水,沾上我就甩不掉了。所以我只是把东西放回寝室,林莫奇正捂着鼻子责令他们少抽点烟。他一直犯着鼻炎,他床头有一瓶药,褐黄色大玻璃瓶,黑色瓶盖,里面足有二百片。我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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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在学校附近的一家网吧过夜,和另外两个闲着无事的同学玩了一夜的魔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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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在网吧里睡到十点多,起身打算回去洗把脸。走到我们寝室楼门口,围了很多人,警察已经将现场封锁。明黄色隔离带拒绝了所有人好奇的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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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就知道,607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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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早上八点多的时候,昨天被杨丰气走的辅导员一早就来寝室,可是在他敲门之后,回应他的只是走廊里寂静的风声。他去询问了宿管,没见607一早有人离开,就用备用钥匙打开了607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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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里依旧是昨天的老样子。除了地上散落的瓜子啤酒瓶子和凌乱的桌子,那五人也都在,穿了寿衣直挺挺地躺在自己的床上,用白布蒙着脸,似乎还在睡觉。他的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他上前挨个要把他们叫醒,却在很短的时间内失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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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这五个学生不过是做戏胡闹,可一夜之后,他们假戏真做,竟然真的全体死在了自己的床上。身上的寿衣,甚至不用再脱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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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是平地惊雷,这件事情一时间在我们学校里被传得沸沸扬扬。法医鉴定的结果是死于服用了大剂量的安定成分。死亡时间是在凌晨一点钟到三点钟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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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是集体自杀,那总也要有个原因的吧。这五个人都是纨绔子弟脸皮厚得像是城墙,怎么会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非要一起上路呢?当天下午五辆私家车前后驶入学校,五位有钱有势的成功人士对学校施加了莫大的压力。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且还是如此诡异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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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我。我被隔离起来,接受询问。警察们轮番上阵,似乎已经认定了我就是杀人元凶,只等着我低头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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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那天和我通宵的两个同学也为我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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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一周之后,案情迟迟没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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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寝室空了,没有人敢住进来。寝室对面的医院停尸间里依然很冷清。我想杨丰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去那里,躺在寒冷的冰柜里。一场闹剧突然结束,瞬间竟成了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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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晓涵说起这些,她沉默着面对我。然后对我说,你恨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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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我说,我看不惯他们目中无人,看不惯他们仗势欺人,不过是家里有点臭钱,又不是自己的,有什么好显摆的。有些东西,是拿钱买不来的,也有些东西,就算有再多的钱也不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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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如今她已经是一位苍老的、絮絮叨叨的妇人了。她在电话里问我这些日子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别人欺负我,钱够不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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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温暖着,这是我至今仍然健在的最后一个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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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不知道说起了什么,我妈又问我,你谈朋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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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实回答,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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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沉默了一会说,你老是一声不吭的,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面,也不和别人打交道,我真是担心你会吃亏。就算有女孩子喜欢你,你能把过去那些事情放下吗?恩?安子,你能忘了晓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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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突然提到晓涵让我措手不及。我沉默良久才开口说,妈,你别说了,这不都是过去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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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执拗地偏偏要提。多好的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连个全尸也没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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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妈妈自言自语地陷入到回忆的漩涡里,我感到心里面有一根神经被铮铮然拨动了,一阵钻心的疼痛让我呼吸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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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件我始终避而不谈的事情,是和晓涵有关的。那是六年前发生我们那座小城市还引起轩然大波的一件离奇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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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涵自杀之后,尸体停放在父母工作的那家医院里,第三天的时候,有人就发现她的头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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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于晓涵的父母无疑是雪上加霜。他们一早就明白医院里一些人买卖尸体的那些勾当,此时这就发生在自己的女儿头上,也不知道她的头颅是会被人取走了眼角膜然后销毁还是被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做成了标本,但是这是对死者极大的不敬,那些日子里,我经常能听到从晓涵家里传出来的悲恸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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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也是我的禁忌,我永远都不愿意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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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电话让我陷入到痛苦的回忆中,整个下午,我都浑浑噩噩地走在校园里。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我忍不住把这些对晓涵说了。然后我听到晓涵轻轻笑了,她说,我都快要忘了,现在我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些陈年旧事,不要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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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来都是明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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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巫毒娃娃在这个季节卖得很火。仿佛大家都打算在秋天把积攒的仇恨统统发泄出来,黑色的咒诅娃娃我已经去厂家重新进了好几次货。只是那些真正的来自巴西的巫偶一直无人问津,他们沉默着安睡在我的黑色箱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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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床头挂着一个白色的祈祷娃娃。我不求那些亡灵能够安息,只希望自己不为其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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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一次离奇死亡的事件尚未平息,停放尸体的医院里就传来了更惊人的消息,杨丰李优他们一共五个人的头颅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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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被人砍下的,利器自脖子处齐齐断下骨骼与血管肌肉。死者家属来领走尸体送往殡仪馆的时候,掀开覆盖着的沾染了血迹的单子,就看到了那惊悚的一幕,缺损了头颅的尸体安静地躺在铁抽屉里,头部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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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一直疏于防备,所有的病房里都安装了监控设备,唯独停尸间,毕竟谁能想到有人竟然会去打尸体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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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出了这么重大的事故,医院难辞其咎。我从窗口看到警察进进出出,拍照,侦查。究竟是什么人偷走了头颅还真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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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考虑这些事情对我也没有什么用处。唯一让我高兴的是,我皮箱里的珍贵娃娃又卖出去了一个。一开始有五个,前后卖出三个,现在我手里只有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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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学校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弄得人心惶惶,那个学生一听说我的娃娃可以避邪压惊,想也没想就直接掏钱了。后来他还带着自己的朋友在天黑后的海棠街找到我,点名要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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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阴天,云厚的像是没有云。我蹲坐在马路边像是一截木桩,连日来的变故让我对人更加冷漠了。我眯着眼睛看着从树叶枝桠间漏下的灯光,慢慢地把自己记忆中的旧事拿出来晾一晾。那个男生就是这时挡在我的眼前,他说,兄弟,你卖给我的玩偶还真是管用,我今天把我俩好朋友也带过来了,算是捧捧你的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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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懒懒地看着他,不过有生意上门我自然是高兴的,打开箱子然后有点遗憾地说,真是不凑巧,我本来准备的就少,现在就剩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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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慕名而来的学生眼力够好,他们认出了我。惊讶地张大嘴巴,你,你是607寝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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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你们看,这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我都大难不死,这说明我的娃娃真的管用。怎么样?买不买?一个三百,谢绝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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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因为我的特殊经历而更加相信这些巫毒娃娃的功能,他们谁也不让着谁。真的就剩一个了吗?他问。是的,这些都是从巴西带来的,卖出去一个就少一个。我如实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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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这不还有一个的吗?一个人眼尖,他看到我上衣口袋里装着的另一个单独的,浅黄色缠着漂亮项链的娃娃,你把这个也卖给我们不就好了。他说着径自就把娃娃从我口袋里掏了出去,捧在手心里如获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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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一把夺回来。这个不能卖!我突然间的愤怒让他们面面相觑,就这么僵持了一会。我转念一想也就没继续生气。而是说,你看这样吧,这个你们先拿走,你不是也想要一个吗?我扭头对另一个人说,我回家的时候去给你找找,两个月之后你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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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寝室,关好门窗,晓涵对我说,你差一点就把我卖给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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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辩白道,我哪有?这不是差一点都和人家打起来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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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我绝不会出售的巫毒娃娃此时就放在我的枕边。浅黄色表面,眼睛嘴巴都用银针封死。她带着我熟悉的碎水晶项链。我温柔地看着她,喃喃自语道,不过真的卖完啦,我必须想办法再弄一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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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头颅此时沉默着,眼泪从因为老旧时间久远而松开的缝隙间流出来。她只有一只乒乓球那么大,永远都是安静沉睡着的表情。但是此时,我却分明感到了她心里难以抑制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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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收手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杀了多少人?这次你还要做什么?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是我也不愿意看你就这样万劫不复。真的,我想还是算了,你收手吧。我一样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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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中。然后又很快摇摇头,来不及了,亲爱的,警察已经盯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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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到宿舍的楼顶。一大片空旷的平地,阳光如此的好,依旧燥热。我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水份正在剧烈地蒸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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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晓涵藏好,那个只有一颗头颅的巫毒娃娃在上衣贴身的口袋里,还在她上面盖了一方手绢避免阳光的直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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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平台平时就绝没有人光顾,入口处的大铁门上的锁都已经生锈了。我用铁丝轻松地弄开了它,这还是我中学时胡混期间从一个梁上君子那里学来的手艺。平台东边阳光最炙热的那个角落里有一只很大的木盆,里面盛满了浓盐水和福尔马林,我走过去,一一清点,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他们都在这里。他们的头颅被泡在盐水里,苍白的皮肤因为盐分的浸淫而褶皱,开始显现出严重脱水的迹象。从我把他们从医院里偷出来到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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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戴上手套,把李优的头颅从盐水里捞出来。他闭着眼睛,面目安详,用一种平静没有疼痛的状态投向死亡的怀抱,我对他已经足够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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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五个人不理会我贫贱但是不肯妥协的自尊。反复刺痛我,嘲讽我,鄙夷我。我的饭盒被当作烟灰缸,我的衬衣被当作抹布。他们以作弄我为乐,每当我的尊严无声地溃败之时,他们就会有一种病态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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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其实也不足以成为我杀他们的理由。说到底,我是为了晓涵,为了她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和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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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纨绔虚荣的少年,为了寻求刺激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想了不少办法,虽然不敢去尝试吸毒,但是林莫奇的那一大瓶治疗鼻炎的药,还是让我明白,那是麻黄素。国家管制的处方类药物,因为可以刺激神经中枢,而达到和吸毒一样的快感。和它同结构的一种化学药品,就是冰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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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亲眼看到他们在寝室里分吃一整罐麻黄素。在我发现他们的秘密之后,杨丰曾经把我堵到学校的某个角落里,领着剩下的人对我拳打脚踢,他恶狠狠地警告我说,如果我敢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就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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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等他杀我,我就悄悄地把那一罐子麻黄素换成了安定。一共二百多片,五个人分,也一样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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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林莫奇的脾气。兴奋不已的他一定会用力把空瓶子扔出窗外,远远地听见一声破碎声才算痛快。所以警方不会找到一丁点痕迹。我算准了那天晚上他们作弄了学生会的人一定会小人得志一样地通宵打牌喝酒,所以我早早地离开寝室,找到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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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的败露,是因为警方在翻查案件线索的时候,医院停尸房的那一层一间病房的录像里,清楚地出现了背着书包的我,神色匆匆地从窗外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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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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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只手握住杨丰的头颅,用普特钩从颈部断面钩出脑组织和肌肉组织,留下了一副空壳。然后把木屑填充进去。用一件冬天穿的厚棉衣包裹住人头,再拿木锤锤击直到颅骨全部碎裂,然后取出颅腔里面的碎骨。只用了四十分钟,杨丰的脑袋就在我手中成了一张完整的人皮头套。我把它套在一枚网球上。在上面涂满树胶,挂在了从天台经过的电线上面,远远地看上去,像是一直疲倦的停留在那里歇息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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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晓涵说,亲爱的,再等六十天,新的巫毒娃娃就做好了,到那时候你的灵魂就会更鲜活了,我们可以说起很多事情,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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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涵没有回答我,而我却感到自己的胸前衣服口袋那里湿了一片。她哭了,很悲伤地在哭。她不希望我这样,但是她也不想离开我。这是很矛盾的,为了她,我没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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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在我高一那年和爸爸一起去南美遇见了什么样的事情,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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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看到当地偏远农村里的医疗条件极端落后,一点点轻微的感染就能要了那些土著居民的命。他很焦急,经常不顾医务援助站的同事们的劝告,一个人深入到那些破败的与世隔绝的村庄里为别人看病。那时候我一直陪着他,为他拿药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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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处理了几例简单的感染和风寒发热疾病之后赢得了当地人的信任,爸爸很开心,毕竟医者父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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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一门心思地为土著居民看病却忘了一个重要的人物。那就是当地能够和神灵沟通的人,巫祭。这些人控制着居民的信仰,处理着宗教,疾病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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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出现自然影响到了他们的统治地位和不可侵犯的权威,在我们来到南美偏远村庄部落的第二个星期,那些嗜血的凶残的巫祭指使旁人杀了爸爸,按照当地古老神秘的猎头文明,残忍地割下了他的头颅,并将我关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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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在晓涵日夜期盼我回家,能给她带回很多新奇的玩意的日子里,我被那群恶魔关押在他们的部落里,然后见识到了一种让人作呕又毛骨悚然的神秘仪式,缩头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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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献给神灵的祭品,也是代表身份和地位的象征物。南美印地安部落以猎取敌人的头颅来庆祝胜利和宣言复仇。在割下头颅之后,他们会以独一无二的加工方式将头颅缩成拳头大小纪念保存,戴在身上或者当作祭品。他们认为敌人死去以后其灵魂仍会作祟,所以缩小敌人的头颅能够永远压制仇家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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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眼看到了一颗完整的硕大的头颅在一道道工序下变成至多拳头大小的娃娃。那是我心里不可能被磨灭的创痕,他们也会将死去的亲人的头颅用缩头术制作成祭品,然后依靠猎杀其他人来维持死者的灵魂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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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是被前来营救的工作人员救回去的。我知道如果他们不来,不久后的一天,我的脑袋也将被缩成一颗网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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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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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离开南美回到家,在和晓涵短暂重逢之后,她就因为我而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我在无边的绝望和悲痛之余,想起了那一个可以让灵魂不灭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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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潜入了那间年少时我们去过无数次的医院停尸房,依照记忆中的工序流程把她做成了一颗巫毒娃娃。她那被银针封死的眼睛和嘴巴,其实也是缩头术中的一个重要环节,封锁所有的出口,就可以让灵魂被困在头颅中,永远不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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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涵是我制作的第一个巫毒娃娃。为了维持她的灵魂可以一直保留不被湮灭,我用尽了各种残忍的血腥的方法,弄来了新的头颅,再用缩头术制作更多的娃娃,用那些死者的亡灵的力量,守护着滋养着晓涵,让她可以对我说话,可以一直停留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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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上的阳光好明亮,亮得几乎要刺瞎我的双眼。我不停地劳作,用了一天的时间把那五个人的头颅都处理好了。只需要再多一点时间,这些人皮头套就会被风化缩小,直到紧贴着那个网球。到时候,晓涵又可以继续活着,以这样一种非正常的充满血腥和杀戮的方式存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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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放在胸口,轻轻抚摸着晓涵。然后眼泪就无声无息地流下来,我知道她和我一样的悲伤,但是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像急速运转的命运之轮,再没有停下来的可能,除非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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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初恋的时候,有一次我问她说,晓涵,你怕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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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很清脆地笑,然后对我说,我不怕,真的,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死亡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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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的一句话,足以让我感动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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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这些年我犯下的所有的罪,对于我来说,也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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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铁门,走下楼梯,出了寝室楼。早就埋伏在楼下的警察迎面向我走来,他对我说,你就是一直在海棠街那个卖巫毒娃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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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就在那一瞬间,很多一早埋伏好的警察从不同的地方跳出来把我按倒,一个警察蹲下来把一张逮捕令展示在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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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觉得被那张单薄的纸张晃得眼晕。那颗头颅此时滴溜溜地从我的上衣口袋里滚出来,在地面上转动了几圈,然后停止。我盯着她一刻也不敢移动视线,没有了我的保护,晓涵是那么的孤独和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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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警察把她捡起来放在手心里,这个东西就是你卖给别人的巫毒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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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一字一顿地说,那是爱人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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