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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受长生 e3b4af45ce 小妖UU
2019-04-16 21:57:1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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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 “善终善始”服务
date: 2016-05-16 21:04:23
categories:
- 男生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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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小妖尤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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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清晨。
  推着莫老散步的时候我听到两个小护士说李太太要临盆了晚上8点。当时我们正走到医院西南角的小花园不远处的婴儿房里传来“哇啦哇啦”的哭声。
  莫老抬起眼睛,充满向往着望着婴儿房,落寞地叹了口气。他挤了挤左眼——这是他的毛病,每当开始说话的时候就要眨左眼。
  他说:“回去,这里聒噪。”
  这是一家星级贵族医院,生命从这座建筑的西南角开始,然后,在这座建筑的东北角结束。西南角是婴儿房,东北角是停尸间,这两个地方,都是全世界最干净、最纯洁的地方,它们看起来南辕北辙,却殊途同归,有着某种深不可测的联系。
  我一直在丈量这种联系,也维系这种联系。我在这家医院做善终服务。
  “善终服务”虽然在国外已经逐渐普及,但在国内,是只有贵族才能享受得起的特殊服务。我的工作,就是让那些已经无药可医的绝症病人快乐祥和地离开。
  我常常在医院的西南角和东北角之间徘徊,因为我工作的地方在它们中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一枚秤砣,小心翼翼地忙碌着,让摇摇欲坠的秤杆保持着平衡。
### 2.
  中午,莫老的儿子和女儿都来陪他午餐,这也是我的休息时间。
  我挤在嘈杂的医院食堂里,想着晚上怎么请假的事。这时,坐在同一餐桌小护士又开始讨论李太太即将临盆的事了。
  我有一口没一口地胡乱吃着,心想,莫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死。
  吃到一半,在婴儿房工作的护士跑来叫我,说上个月马太太生的儿子,明天满月要出院了,问我名字取好了没有。
  我想都没想就说,叫马谱吧——上个月我“善终”的那个高官名字里,有个谱字。
  越是有钱有身份的人,越是迷信点什么。他们迷信的内容简直五花八门,电话号码、车牌号、日子年份、星座属相、五行风水、还有名字,林林总总,讲究得很。但最近两年,这家医院的客人们迷信我。
  按理说像我这种站在死神边上的人应该被他们避讳莫及的,但现在却被他们奉为上宾。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四年前我无意中为婴儿房的某个孩子娶了个名字,自此那家人的生意锦上添花,愈加风声水起,而那孩子竟也从未得过什么灾病,还是远近闻名的小神童。那家的老爷子找高人一算,说这一切皆得益于孩子的名字。此事一经传开,在这里生孩子的父母们纷纷请我取名。奇怪的是,几年来,那些被我取名的孩子们果真个个精灵神通。
  所以,确切说,我不仅在这家医院做善终服务,也附赠做“善始”服务。
  我,善始善终。
### 3.
  李太太要临盆了。
  我心不在焉地替莫老爷子掖了掖褥角然后轻轻替他晃着摇椅一前、一后力度恰到好处倘若有一把三角板的话你会发现摇椅前后晃动的角度都是30度丝毫不差。事实上我所“管辖”范围内的一切都是平衡的、对称的包括莫老爷子那稀疏的头发也是一丝不苟的中分。
  莫老的女儿本来说好晚上来陪他聊天,可傍晚又打来电话说有应酬,这令我又脱不开身了。
  莫老疲惫地眨了眨左眼,喉咙里的浓痰“咕噜噜”地冒着泡说:“小尤,你送过那么多人,我是不是最丢脸的一个?一想到我将不久于人世,我就怕得打哆嗦。”他说到这里,手和大腿竟真的哆嗦起来。
  “不是啊莫老。”我温柔地蹲下来,轻轻握住他的手:“其实每个人都很怕的。”我抬头看看墙壁上挂钟——李太太要临盆了——于是我继续说道:“莫老,我们看会儿电视好不好?”
  莫老爷子摇摇头:“不看,聒噪。”
  我紧紧皱起眉头:“莫老,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临终前都会在遗嘱里大力称赞我的善终服、还会分一点遗产给我么?”
  莫老爷子说:“你的服务确实周到。”
  我轻轻笑了笑:“不,其实和服务无关,他们称赞我,是因为我不仅善终,还能善始。”
  “我不懂。”
  “莫老。医院里又有新的产妇要临盆了。你想有个新的开始吗?我能让你以新的生命继续活下去”
  莫老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球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你能?你开玩笑!”
  我再次看看表“时间来不及了你愿意现在就善终吗然后马上有个新的开始。条件是你在遗言里加一条我不贪心遗产的1%的就好。”
  莫老说:“我凭什么信你?”
  我又看看表“赌一次。用你剩下的苟延残喘的生命和1%的遗产赌一次。”
  我知道,这些有钱人都喜欢赌,不敢押上点什么去拼一拼的人,不会成为有钱人。
  “我赌。”莫老说。
### 4.
  李太太终于临盆了。
  莫老平躺在床上,而我则在摇椅上看着电视——电视里的李太太大汗淋漓地笑着。李太太临盆这场戏是我期待已久的,每个人都急于知道她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因为这将直接决定她在李家的命运,虽然网上都说她会生男孩,但我觉得导演应该让她生女孩,这样后面的戏才更有看头。
  看完了两集肥皂剧,我才慢悠悠地站起来,探了探莫老的鼻息,然后按了下床头的按钮——医生护士们很快就来了。
  没有人能阻挡我看肥皂剧,即便是那些傻乎乎的有钱人,就连我上个月送走的那个权倾一方的高官,也抵不上肥皂剧重要。
### 5.
  刚刚把莫老送到停尸间,我又被中午的小护士拉到了婴儿房。
  婴儿房和停尸间一样,哭声一片,不过这里是自己哭自己,那里是别人哭自己。马太太看到我进来,放下孩子,幸福地笑着递给我一个红包:“大家都说这名字好,还说这孩子有了这名字,将来一定是当大官的命!”
  我笑笑。
  这时旁边的小护士说“小尤姐刘太太今儿晚上8点生了也想请你取个名字呢
  我随口说到:“叫刘莫吧。”
  那小护士凑到我耳边说:“要说刘太太那女儿,就是你刚给取名叫刘莫的那个,那孩子真奇怪哦,一出生就会眨左眼,只要一眨左眼我就知道她要哭了。”
  我一愣想起了今晚8点被我“善终”的莫老。
### 6.
  现在,我依旧在这家医院做着“善终”、“善始”服务,依旧对“平衡、对称”有着近乎偏执的嗜好,依旧热衷于看肥皂剧,并把我所服务的病人的发型搞成中分。
  只是,我不敢数停尸间的停尸位和婴儿房的床位,因为我知道它们的数量一定是相同的;我亦不敢刻意拿病人的死亡时间表去核对婴儿的出生时间表,因为我知道它们一定也是相同的。
  我之所以不敢,是害怕去发现那个真相。
  那个我无法操纵也无法理解的真相。
  【完】